春日红花盛开之际,沈云亭一家去察哈国行宫辞别了多年来对他们一家照顾有加的察哈王上。
而后一家人背着包袱抬着行李箱,坐上马车从察哈国回大邺。
愈宝从小喝着草原上的羊奶长大,第一次离开草原,他的小手扒在车窗上,圆滚滚的眼珠子眨巴着朝马车车窗外看。
窗外山岭绵延,江河入海全是愈宝从前没见过的景象。
愈宝呆呆地问嘉禾:“阿凉,介里是哪儿呀?”
嘉禾伸手摸摸愈宝的小脑袋:“是爹娘长大的地方,往后愈宝也要在这里长大。”
愈宝懵懵懂懂地点点头:“好,愈宝会乖乖。”
他趴在马车车窗上看了半日风景,看累了就熟门熟路跑进嘉禾怀里,伸了伸小胖手抱住阿娘,闭上眼呼噜噜地睡了。
沈云亭靠在车壁上对着母子俩笑。
嘉禾瞥他一眼:“你笑什么?”
“我高兴。”沈云亭眉梢微扬。
离开之时还是两个人,现下变成了三个人,也许将来还会变成四个人,他还需努力。
怎么努力好呢?沈云亭深思。
嘉禾深深地望了沈云亭一眼,总觉得从他眼里读懂了一些不得了的东西。心猛一颤想起了昨夜他说为了纪念在察哈国的最后一晚,拉着她在窗旁……
窗外冰天雪地大雪纷飞,窗内热火朝天挥汗如雨。
怕吵到在屋里熟睡的愈宝,嘉禾一点声响都不敢出。她越是隐忍,他就越过分,到最后嘉禾险些哭出声来。
坏透了。
嘉禾想着这笔账总有一天她要算回来。
一家三口奔波了大半个月,终于从察哈国回到了京城。时下京城比之多年前繁华了不止一分。
这其中多少有沈云亭一份心血在其中。
离开京城前往察哈国之前,沈云亭一直主张实施新政,他走后李询一直沿用他所指定下的新政,多年过去新政成效显著。
大邺自那次凉州大战后慢慢开始恢复生机。
入京后沈云亭先行进宫去见李询,嘉禾抱着愈宝带着行李,坐马车先回永宁侯府。
马车停靠在永宁侯府门口,嘉禾牵着愈宝的小手朝里走去。
门房听见动静出来一看,见是嘉禾回来了,喜极而泣朝里头通报:“姑娘回来了!”
凉州大战后,突厥大伤,边关军情和缓,永宁侯回京长住。
此刻听到女儿回来的消息,在院子里耍红缨枪的永宁侯,扔下红缨枪就跑了出来。
父女间时常书信联系,都知对方过得很好。
在见到彼此的那一刹,喜悦中多少伴随着一丝酸楚。
愈宝刚到京城进了大宅子见了陌生人有些怕生,怯怯地躲在嘉禾身后。可他又有些好奇,边躲在嘉禾身后,便伸出小脑袋往外打量。
永宁侯高大魁梧,一低头看见自己可爱的小外甥,心头酸楚顿时烟消云散。
一手将愈宝拎了起来放到脖子上:“这是我们愈儿吧。”
愈宝年纪不大,脑袋瓜像了爹爹极聪明,他大眼睛滴溜一转看看嘉禾又看了看永宁侯,小手吧嗒一下抱住永宁侯的脖子:“好外公。”
这声叫唤,甜进了永宁侯心里,抱着愈宝进屋里去吃点心去了。
嘉禾回来的消息没过多久传到了京城军营和公主府。
玉筝带着映映和照照来侯府同嘉禾相聚。多年不见玉筝气色大好,一点也不见病色。映映和照照比愈宝大一岁,因早产较瘦弱个头同愈宝差不多。
三个小朋友捧着梅花盒里的点心一蹦一跳跑到院子里玩去了。
玉筝同嘉禾多年不见,虽以往常有书信来往,然见面之时小话痨玉筝依旧有说不完的话。
玉筝同嘉禾说起如今京城形势。
凉州一战后,沈云亭成了大邺罪人,那段时日群情激奋,人人喊着要讨伐他。
不过时间是一剂良药,多年过去许多百姓渐渐从冲动和激愤中平复下来,再仔细回头看当年战场上所发生一切,慢慢也能理解沈云亭的做法。
再加上这几年沈云亭所施行的新政卓有成效,百姓日子过得红火自然也记着沈云亭的好。
沈云亭走后,由礼部尚书唐潜暂代丞相一职,如今唐潜致仕,丞相之位空缺,李询心中能胜任此位的人选从来
都只有沈云亭一人。
故而他将沈云亭从察哈国急召了回京。
未过多久,程景玄从京城军营赶了回来,同他一起回来的还有如今已是镇威大将军的骆远。
多年不见骆远还是那副大大咧咧的老样子。他在京中无亲无故,凉州大战后骆远同阿兄拜了把子,成了异姓兄弟,永宁侯认下了骆远当义子。
在京中有了照应,去年骆远攒下银子在东街买了栋宅子,算是正式在京中安了家。愈宝从记事起最喜欢的玩具便是骆远送的小木剑,比爹爹送他的小狼毫笔还喜欢。他常常叫骆远:小木剑叔叔。
愈宝睡不着的时候常听阿娘给他讲小木剑叔叔从贼变成将军的故事,虽然愈宝听不太懂,但在愈宝心中,小木剑叔叔可能是跟爹爹一样厉害的人物。
他看见骆远,一点也不认生,大眼睛亮晶晶的,拿着小糕点给骆远,仰着头奶声奶气道:“小木剑叔叔吃糕糕。”
愈宝喜欢把好东西跟喜欢的人分享,骆远是他喜欢的人,所以他要把甜甜的糕点给骆远。
骆远看着甜笑的愈宝,心里滋一下有暖流划过。抱起小愈宝在半空中转了好几个圈圈。
心中感叹:为什么沈大脸这么讨厌,他儿子却这么好这么惹人怜爱,一定是沾了小禾苗的光。
晌午几人聚在一起为嘉禾洗尘,永宁侯准备了一桌子酒菜,正准备开宴,门房急急进来通报。
“嘉诚郡主在外求见,说是来找骆将军。”
一听见嘉诚郡主四个字,骆远拿着筷子的手一抖,放下筷子挠挠头:“你们吃,我……有事先走一步。”
说罢灰溜溜地朝永宁侯府后院溜走了。
嘉禾好奇地望了眼骆远。程景玄补了一句:“这两个冤家,你追我赶的不知何时才休。”
原来嘉诚郡主便是骆远的那位小冤家。
洗尘宴结束,嘉禾牵着愈宝的小手和爹爹阿兄玉筝道了别,回了隔壁丞相府。
夜里沈云亭忙完一切从宫里回府。嘉禾同半芹以及府里几个婆子已将行李收拾妥当。
沈云亭回了主屋,只见嘉禾一人靠在榻上翻着账本,往日住在察哈国的小破木屋
里,一直都是一家三口挤在一间房里,今日回屋沈云亭没见到愈宝,不由问了句:“愈宝呢?”
嘉禾放下账本,缓步走到沈云亭跟前,替他卸下沉重冠冕,回道:“他呀。今日我带他回了永宁侯府。玉筝带着映映和照照来替我洗尘,愈宝和映映照照兄妹俩玩得很好,听照照说男子汉大丈夫要自己一个人睡才了不起,今日回了府就闹着要自己一个人努力睡觉觉。”
“他年纪虽小,却很固执,像极了你我。哄不成我便由着他,让半芹收拾了间小房间出来给他。”
愈宝不过三岁,话都讲不利索,到底还小,又从未离开过爹娘身旁,沈云亭不免有些担忧:“放他一个人没问题吗?”
嘉禾笑了笑,扯着沈云亭的手,去了愈宝的小房间。
半芹守在小房间门外,见两人过来,正想开口说话,嘉禾做了个“嘘”的手势,让半芹别出声。
嘉禾轻轻推开小房间的窗户,牵着沈云亭朝里望去。
愈宝正躲在小锦被里打着小呼噜睡得正熟。他翻了个身,砸吧着小嘴,说着梦话:“嘿嘿嘿,愈宝吃不下了。”
沈云亭望着傻儿子轻笑了声。
愈宝总要慢慢长大。
沈云亭眸一敛,心想愈宝睡在别处也是好的。
两人看完儿子,回了主屋。
夜色深沉,主屋的门“嘎吱”一声在嘉禾身后关上。
嘉禾正要拿起账本继续翻阅,沈云亭忽从身后将她整个人抱了起来。
嘉禾惊呼了一声,回头看向沈云亭:“做什么?”
沈云亭将她整个人放在榻上,笑道:“你说呢?”
“愈宝不在,夫人尽可放开嗓,想怎样就怎样,不必再忍。”
“为夫甚是思念夫人的……嗓音。”
嘉禾脸色被他的话激得绯红,轻哼了声:“你又欺负我。”
沈云亭眼一沉,抬手一用力,同身之下的嘉禾换了个方位,低声道:“我不欺负你。”
“换你欺负我。”沈云亭问,“怎样?”
“你许久未欺负为夫了。”
嘉禾自上而下望着眼前不要一丝一毫脸面的丈夫,眼睛望向他松开的腰带,轻笑了声:“这可是你说的。
”
沈云亭:“嗯。”
话音刚落,嘉禾似疾风骤雨一般袭了过去。她心想总算有机会将上回被欺负的那一份要回来了。
想是这么想的,做也是这么做的……
但次日清晨,她才发觉累的还是她自己,她那个不要脸的丈夫,一脸满足得意。
临出门前狠狠亲了她一口,赞扬道:“夫人甚好,今晚继续。”
嘉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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