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天的清晨,岑牧正沿着河岸跑步,享受着自己最后的休假时光,突然耳机中的音乐被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取代。
心头泛起一阵不祥的预感,果然电话接通,那边传来赵局着急上火的声音:“小岑啊,那个春江别墅区发生一起恶性事件,你马上到现场去一趟。”
“啊?可是我还没办完入职……”
然而那边却没等他把话说完,便挂了电话。
岑牧握着手机有些发愣,陵城公安局的刑警大队队长到了退休年纪,上头便将他空降了过来。周五才刚办完交接,说好了周一正式上任,谁想竟然在这节骨眼上发生了恶性事件,岑牧挠了挠头,觉得犯罪分子可真是会挑时候,却还是认命的伸手拦了辆的士。
十分钟后,岑牧到达案发现场,是一家自带花园的独栋别墅。警方已经将整个别墅都给封锁了起来,法医和痕检员们进进出出的勘察现场,几名派出所民警守在外围拦住永远也不会缺席的围观群众。
岑牧走上前不出意料被当成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闲人,给拦了下来。
“我是警察。”岑牧说完这句,收到两记怀疑的目光,其实他说完也觉得底气不足,尚未入职的他没证件不说,还穿着一身运动装,的确什么都像就是不像个警察。
“岑队,您怎么也来了,您不是明天才正式入职么?”
身后传来一个略带诧异的声音,岑牧连忙扭头,看见来人顿时露出找到组织的笑容,对小警察谌光挥了挥手里的手机,苦笑:“我正跑着步呢,赵局一个电话给我撵过来了。”
谌光是今年刚毕业的新人,小伙子也算是人如其名,书卷气十足,一看就很有文具的气质。
“苏副队应该已经进去了,咱们也赶紧进去吧。”
托谌光小学弟的福,岑牧总算顺利进入了案发现场,虽然到现在他还是不知道是个什么案件。但不知怎的,心头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好像案发现场里有什么在等着他一样。
“是,这房子平时没有人住,户主难得过来一趟。我和户主李小姐签了长期的保洁合同,每个月来一趟……”
说话之人背对着他,声音闷闷的有些听不清楚,但却无端令他感到一阵熟悉,不由地加快脚步走过去。
入目是一个穿着保洁人员工作服,绑着干练马尾的纤细背影,正坐在别墅的花园野餐桌边和副队苏筱说着话。
“岑队,这位是报案人。”苏筱瞧见他,介绍道。
报案的女子转过来,露出一张不施脂粉却美得惊人的脸,令人不禁感叹,美丽的人真是穿怎样的衣服都无损她的美丽。
岑牧的脑子突然嗡了一下,刹那间分不清此刻是梦境还是现实,于是梦呓般吐出两个字:“……沅沅”
被叫做“沅沅”的女子瞧见他也微微一愣,随即扬起一抹浅淡的笑意:“阿牧,这案子你负责啊?”
“嗯。”本能地便点了点头,岑牧其实根本没有听见她在说什么,只是一瞬不瞬地盯着那张脸,怕下一秒就会从梦中醒来,如同这三年里的每一次。
“你们认识啊?”苏筱敏锐地感觉到了这两人之间不一般的气场。她和白沅沅认识也有两年了,深知白沅沅美则美矣,性子却冷得很,这些年对她献殷勤的男人不少,可却从没见她和哪个男人相交甚密过。如今听她叫的亲密,因此,便忍不住有些八卦。
“我……”岑牧张了张口,却发现自己根本不知该如何说。
倒是白沅沅大方地走过去挽住他的胳膊:“岑牧,我男朋友。”
“原来你真有男朋友啊!”苏筱一脸诧异,虽然白沅沅一直说她有男朋友,但这么久来谁都没见过她男朋友,因此大家都只当这是她用来拒绝烂桃花的推托之词,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然而,比苏筱更震惊的是岑牧,他觉得自己一定是在做梦,于是狠狠掐了自己一把,疼得差点飙泪。
意识到是真实世界后,岑牧有些不知所措,急于向白沅沅解释些什么,毕竟当年他留下一封语焉不详的告别信后,便销声匿迹了三年。但白沅沅轻轻推了他一下:“你们先去看看现场吧,苏筱帮我做笔录就好了。”
岑牧机械地应了一声,转身往现场走。确实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而且他也没想好怎么面对这样的白沅沅。
“队长。”苏筱突然想起岑牧的简历,他这个空降兵应该是没有接触过案发现场的。第一次出现场就遇到这样的,不由同情他三秒钟,好心提醒道:“那个现场有点……”
话没说完,岑牧已经走了进去,紧接着便被惊骇到了。
富丽堂皇的客厅在鲁米洛试剂的作用下,地板、墙壁乃至屋顶上到处都发出蓝绿色的荧光,宛如恐怖片片场。
岑牧几乎能够想象出当时的场景,凶手用凶器砍在被害人脖子上导致大动脉破裂,拔出凶器的同时,血猛地喷出来,因此才会屋顶墙壁都是。这么大的出血量,被害人不可能有生还的希望了。
低头,看见地上的血迹呈一条粗大的拖痕状,顺着拖行的痕迹,岑牧一路走到浴室,只见整个浴缸都因鲁米洛反应而蓝得令人心惊,应该是凶手将尸体放进了浴缸,清洗或是分尸的可能性很高。
岑牧很快将整个别墅转了个遍,没有发现尸体。更重要的是,他发现一个问题,这别墅干净到可以用光洁如新来形容,除了鲁米洛反应显示出 来的痕迹外,显然凶手作案后非常细致地清理了现场。那么,白沅沅是怎么发现这里发生了命案的?
这个问题,门外的白沅沅也正仔细斟酌着用词,尽量解释得合理一些。
“我刚进屋就觉得不太对劲,屋子里太香了,而李小姐不喜欢用熏香。接着我又发现墙纸不太对劲,整个白了一度,很像是使用清洁力太强的清洁剂导致的。再看地板也有问题,我上次刚打过蜡,不过一个月功夫效果竟全没了,显然是被人暴力清理过。”白沅沅顿了顿,见苏筱没有疑问,接着道,“李小姐不可能自己做保洁,我觉得不太对劲,便打电话去确认,但始终无人接听,于是我便报了警。”
“就因为这些?”苏筱有些诧异。
白沅沅摇摇头:“我报警的时候还没意识到会是命案,只担心是入室盗窃之类。”
苏筱点了点头,想起来派出所当时是这么说的:“那后来你怎么发现是命案的?”
“你也知道,我以前是做什么的,我敢说陵城没有人比我对凶案现场更有研究。”说到这里,白沅沅浅浅笑了一下,“在等警察来的时间里,我注意到了地板上有个伤痕,看形状和深度应该是斧子尖狠狠砸下去造成的,我开始觉得不好,便仔细观察了这个伤痕,果然从缝隙里发现了一点干涸的血迹。等警察到之后我便说了这个情况,建议他们用鲁米洛试剂试一试。”
“原来如此。”
见苏筱认可了她的说法,白沅沅轻轻松了口气,她当然不可能是因为这些线索推理出发生命案的结论,毕竟她又不是福尔摩斯附体。
其实从她走进这个屋子的一瞬间,她就无比确定发生了命案。因为她看见了——那样强烈的情绪,死者的挣扎,犯罪者的凶残,她看得清清楚楚。
岑牧走出来的时候,正听到白沅沅说到那句“你也知道我以前是做什么的”他不由地脚步一顿,被这句话狠狠戳了下心口,因为他完全不知。身为男友,他却缺席了白沅沅的人生整整三年,这个认知一时叫他却步。
“我知道的事情就是这些,如果没有别的问题,我就不打扰你们查案了。”
苏筱微微颔首:“有什么问题,我再联系你,到时候还要麻烦你配合。”
“应该的,跟我还客气什么。”白沅沅起身向外走去。
“小白,”苏筱突然叫住她,“当年的事情不是你的错,没考虑重新回来做凶案清理员吗?对凶案现场的处理,没有人会比你更专业。”
白沅沅愣了一下,终是苦笑着摇了摇头。
见白沅沅要离开,岑牧动作比大脑快,当即追了出来:“我……我送送你。”
两人并肩走出封锁线,岑牧一张俊脸上神情变换个不停,明明三年来攒了一肚子的话想对她说,真见了面却发现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突然白沅沅停了脚步,目光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任务很危险吧,有没有受伤?”
“啊?”岑牧一愣,没跟上思路。
“怎么,你这三年难道不是去执行秘密任务了?”
岑牧瞪大了眼睛:“你……你知道?”
白沅沅叹了口气:“不知道,但我猜到了。留下封莫名其妙的信就失踪了,行为如此怪异又查不到死亡记录,结合你的专业,我想不到别的理由。”
岑牧被噎了一下,总觉得那句查不到死亡记录听起来怪别扭的,半晌才憋出一句,“对不起,情况特殊,我不能说……”
“你现在住哪儿?钥匙给我。”岑牧话没说完被打断,整个人都有点懵,却还是乖乖报了地址,给了钥匙。
“你回去好好查案,有什么话等你回来再说。”白沅沅拿了钥匙,动作自然地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和从前每一次分别时一样。
岑牧却是大脑“嗡”的一下,呆呆目送她走远,直到背影完全看不见了,才回过神来,眼里傻兮兮地笑意却是要溢出来。
自己居然没有变“前男友”?岑牧有些不可置信,毫无音讯消失三年,就算女友没有另觅良人,也得费尽心力道歉哄回来才是,而他居然什么都不需要做。想来想去,这一些都要归功于他女友是个学霸,聪明得令他庆幸。
重新回到案发现场,见谌光正指挥着人挖掘花园,显然是在找尸体。苏筱在一旁抱着电脑,敲敲打打。
“户主那边调查了吗?”岑牧走到苏筱身边问。
“去查了,但户主的电话一直没打通。她丈夫说她出去旅游了,她专爱去那些偏僻之处,联系不上很正常。我们查看了她的社交账号确实如此,至于房主其他的信息,技术部门还在查。”
苏筱将笔电递给他,岑牧快速翻看了一遍,看得出来,户主李涵是一名驴友,因为有钱有闲,所以专爱做一些探险、极限运动。朋友圈最后一次更新状态是三天前,说是要进山,下方还附上了定位。
岑牧掏出手机查了一下这个定位的地址,是个完全没开发过的山林,确实很有可能没信号。
暂时看不出什么疑点,但他不知怎地,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对了,我刚刚进来时看见路口有一个监控,看样子能拍到别墅门口,查了吗?”
苏筱点点头,戳开一段视频:“调了近一个月内的监控,只在二十天前有一辆黑色私家车于当晚八点驶入,次日早晨九时离开,车是登记在户主李涵名下的。”苏筱暂停放大了一下监控画面,虽然画质很模糊,但还是能勉强看出来,驾驶座和副驾驶上坐得分别是李涵和她的丈夫耿明。
岑牧再往拉动了一下进度条,放大离开时的画面,依旧是夫妻两人,只是这次换成了耿明开车。后面再无别人进入别墅,直到今天早晨,白沅沅过来。
岑牧不由地皱起了眉头,一起离开了?那在屋里被杀的究竟是谁?
www.llewen.cc。m.llewen.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