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先生为什么没有戴结婚戒指呢?”
耿明死死握住了拳头,盯着岑牧推过来的那张照片,眼角神经质地抽搐了两下。
岑牧嗤笑一声:“这枚戒指你应该不陌生吧,内侧可是刻着你们两人名字缩写呢。耿先生能解释一下为什么尊夫人在被害之前吞下了属于你的婚戒吗?”
死死盯着照片上那枚无比眼熟的婚戒,耿明脸色白了又白,感觉颈后出了一层薄汗。
他以为天衣无缝的一个案子,却一再出现意外。根本没想过别墅的案发现场会被发现,根本没想到尸体会这么快被发现,根本没想过自己找不到的戒指竟是被这个该死的女人吞了下去。饶是他心理素质好,这种情况下也控制不住地慌乱起来。
“怎么,想不到怎么狡辩了?”岑牧用手指敲了敲桌子。
想不到如何回答,耿明只能梗着脖子:“我不清楚,我的戒指好几天前就不见了。”
苏筱冷笑:“所以你的意思是死者找到了你丢失的戒指,并在临死前吞了下去,你觉得这话我们会信?”
“不管你们信不信,总之,戒指早就丢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耿明挺了挺脊背,一副无赖的样子,就咬死了这句话。
岑牧毕竟还是经验少,心理素质这么好的无赖还真是第一次见,倒真是气到了。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一声,显示白沅沅发来了一条消息。他连忙点开,是一张李涵朋友圈的截图。
这一瞧,原本心头起火的岑队长顿时就志得意满地笑了出来:“戒指丢了是吗?可是,我怎么瞧着你们去别墅当晚吃饭的时候,这婚戒还好好戴在你手上呢。”
在耿明惊骇的目光中,岑牧将手机递过去。图片是李涵在三月十日晚上八点发的一条朋友圈,虽然她的目的是为了炫耀自己送给耿明的那对蓝宝石袖扣,但却把耿明正在切牛排的一双手拍得清清楚楚,当然无名指上的婚戒也很清楚。而别墅门口的监控显示两人是在三月十日晚上九点刚过回的别墅,和从照片里的这家餐厅到别墅的时间符合。
耿明心里的那道防线终于被破开,慌张的情绪再也压制不住,而苏筱这才不急不慢道:“我们还在被清理过的墙面上找到了你的指纹,显然案发现场被清理后,你出现在了现场。耿明,如今证据确凿,该交代的都交代了吧。”
岑牧嗤笑一声,对他失去了兴趣,起身对苏筱道:“详细的审讯就麻烦你了,主要是问出他同伙是谁。”
苏筱点点头,看他出去时每一步都是脚尖着地,轻快地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女,忍不住摇了摇头,对他生出的那么点靠谱的评价又缩了回去。
一出审讯室,果然看见白沅沅候在门外,岑牧方才在里头审讯人时那股子冷峻流氓的气势瞬间消散,笑得见眉不见眼,在一众警员面前上演了一出,秒变大型犬,品种还是二哈。
“我来给你送点吃的。”
岑牧一听这话顿时激动得不行,他认识白沅沅快十年了,一直都是他负责投喂,如今可算是看见回头菜了。至于是不是外卖,有什么关系,重要的心意啊。
于是,岑队长一边狼吞虎咽一边夸道:“好吃,你送来的特别香。”
一旁路过的谌光差点崴了脚,拜托,只是个外卖而已啊,这种商业互吹有点过了吧。
审讯室里心态崩了的耿明没有让苏筱花太多时间,便竹筒倒豆子全都招了。
耿明是个靠着优异成绩从山里考出来的穷苦孩子,毕业后进入了李氏集团工作,在李氏摸爬滚打了八年,终于因为工作能力出众入了李涵父亲的眼,一心想给独生女儿招赘个女婿的李父在得知他是个孤儿后,觉得这简直是瞌睡有人送枕头。
于是,在李父的安排下,耿明开始与李涵接触,他长得不错,又会说话,总能哄得李涵开心。交往半年后,两人领了结婚证。
李涵是个从小被娇惯着长大的姑娘,脾气难免骄纵,有时候发起脾气来连李父都受不了,但耿明愣是好脾气的忍了下来,认识他们的人都知道他最疼老婆。
事实上,耿明心机深沉,他哄着李涵让李涵对他越来越依赖,不动声色地让她渐渐和李父、朋友都疏远起来。
为的就是当李涵失踪的时候,不会有人第一时间去找她。选择这次在别墅动手,耿明也是早有预谋的,前不久,李父刚去国外做了心脏支架手术,如今在国外休养。医生说了,他这种情况最经不得刺激。
等了一年多,终于等来这个机会的耿明如何舍得放过,于是便动了手,可怜傻白甜李涵到死之前可能都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恩爱有加的丈夫会突然对自己举起屠刀。
在耿明的计划中,李涵的死会被定性为失足落崖。爱女如命的李父一定受不了这个刺激,就算不能一命呜呼,也得送掉半条命。到时候,整个李家的家产就全都是他的了。
就算警方怀疑李涵的死因,也查不到他头上,他的同伙会拿着李涵的手机满世界地跑,制造出李涵还活着的假象,而他一直都待在临河市,既无作案动机更无作案时间。
只是耿明千算万算没想到会半路杀出个白沅沅,点出案发现场,直接破了他的局。
但他真正失败还是败在他一直看不上的傻白甜妻子手里,他这些年疏于锻炼,是个典型的文弱书生,在力量上并不能完全压制平时爱好健身攀岩的妻子李涵。这才让李涵还能和他扭打一番,并在打斗中拽下了他的戒指吞下,留下了直指他是凶手的死亡讯息。
说起来真是讽刺,这枚婚戒曾让他一跃成为人上人,如今锒铛入狱,一无所有却还是因为这枚婚戒。
至于耿明的同伙,难怪警方查看了他的行踪和联络设备都一无所获,原来是因为他们根本不需要刻意联络,因为他的同伙竟是在李家干了好几年的保姆——徐老太。
“这个徐老太和耿明是同乡诶,耿明又是个孤儿,诶,你们说,会不会这个徐老太其实是耿明的母亲?当年她抛弃了儿子出来打工,所以对儿子心存愧疚,便当起了帮凶为儿子掩盖罪行?”谌光看着耿明的供词,大胆猜测。根据他们的调查,这位徐老太在李家做了五六年,李家给的待遇一直都很好,实在让人想不到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岑牧打完申请全国配合拘捕徐老太的报告,拍了拍他的肩:“年轻人,大胆假设是好的,现在你去小心求证吧。”
感谢信息全部联网带来的便利,不知所踪的徐老太在两天后便被捉拿归案,但随着徐老太将一切和盘托出,岑牧他们却没有感到半点破案之后的畅快感,反而所有人都感到脊背阵阵发凉。
岑牧自认自己也算是见多识广,出任务那几年更是见多了黑暗罪恶,但他怎么也没想到,竟还有这种毁三观的产业链存在。
李涵这个天真单纯的白富美只怕再活一次也想不到,她和耿明的婚姻,从一开始便是一个处心积虑的局,耿明是捕猎的猎人,而傻白甜的李涵是他的猎物。
“去大城市找对象的产业链?这……这就是骗婚吧?”整理供词的谌光生动演示了一下什么叫呆若木鸡。
苏筱慈爱地轻抚狗头,叹息道:“诶,我们家小光真可怜,这还没谈恋爱呢,可千万不要因为这事造成什么心理阴影啊。”
耿明便是这样的小团体中的一员,他们背井离乡来大城市的目的只有一个,找个好的结婚对象。为了这个目的,他们抱团合作,底线极低,可以忍耐对方的所有缺点。所以,耿明才能好脾气的包容李涵一年,并哄得她眼中只有自己,疏远真正关心她的人。
团体中一开始只有年轻的男孩、女孩们,共同的特点是工作不好不坏,但都很注意自身的打扮,将自己包装的高大上,满口谎话和套路。一个人的能力当然有限,但一群人互帮互助,一起共享分析经验便足以令他们的目标防不胜防,总会被爱情冲昏头脑。
前辈带后辈,互相帮衬,借钱借地方住,共享资源,甚至在发现合适的猎物后,如果意识到自己并不是对方的菜,就立刻根据对方的需求推出自己的同伴。
随着这个产业链的发展,渐渐的有人想到将老家年纪略大的母亲阿姨也接过来,她们可以利用做家政的机会轻而易举接触到各种小富之家,收集这家人的信息喜好,再为团体中的年轻男女们提供方便。
因为一开始就冲着这个目的,她们往往会比其他家政人员更会讨主家欢心,很多会像徐老太这样一干便是很多年,不仅对主家的信息了如指掌,甚至对周边邻居、与主家交好的人家的信息都打听的门儿清。
耿明当初能短短半年便哄骗的李涵和他结婚,徐老太可是提供了不少帮助,毕竟对于从小缺少母爱的李涵来说,李父工作繁忙的那些日子,李家几乎就只有她和李涵两人朝夕相对,徐老太一直像个疼爱她的长辈一样对她嘘寒问暖,照顾有加。
单纯如李涵怎么会想到,徐老太所做的这些都是别有目的,为的是让耿明或是别的男孩成功登堂入室。她所以为的亲情和爱情从来都是假象,人家所有的努力就是冲着他们家的财产去的。
这样的事情简直闻所未闻,听得人不寒而栗,但细想一想,虽然这些年轻男女的行为令人不齿,但只要他们结婚之后没有立刻离婚,便连骗婚也算不上。毕竟从来没有规定说,爱情是结婚的必要条件。
所以,即使从徐老太口中得知了有这么一条隐蔽产业链的存在,岑牧他们却什么都做不了。除非他们像耿明一样贪心不足,做出谋财害命之事。
“队长,你说,像李涵这样被意外的会不会……有很多?”
“肯定不会是第一个,但真要查起来,却是很难。”岑牧叹了口气,两人同时陷入沉默。
耿明是因为自己极度自卑又极度自负的矛盾性格,比较偏激,才会选择用这种残忍的手段杀掉李涵,以此来报复他所认为的李涵这一年多来对他的欺凌。但如果他不做得这么夸张,做得更隐秘一些,那真的不好查。
因为这件事,岑牧晚上陪白沅沅吃饭时整个人都像是被霜打过的茄子,蔫蔫的。
“怎么了?案子不是破了吗?”
“案子是破了,可是……”岑牧长长叹了口气,终是忍不住将徐老太口中那个荒唐小团体的事情和白沅沅说了。
说完见白沅沅面色平静,甚至还弯了弯嘴角:“居然还有这样的群体吗?倒也不无合理性。”
岑牧惊诧了。
“一方享受对方的好容貌好脾气,另一方贪图对方的钱,双方各取所需的婚姻,说不定还真能和和美美,白头到老,反而比很多因为爱情而一时头昏脑热便结婚的更长久。”明明是浅淡又转瞬即逝的一抹笑,岑牧却品出了一丝嘲讽的味道,他猛然回过神来,心中一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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